一块胆矾

我很难过,所以我拿起了笔

Love me tender

cp明浪,又是极圈......是因为我入圈太晚了吗?(想吃粮啊......

拖了一学期,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最初想写些什么,最后还烂了尾。(ntm(。)

写得很烂,很假,原作向,有捏造情节,不甜,ooc与我共生。

总觉得浪越的行为有种莫名的宗教性,结果就写成了中二病,我有罪。

灵感来源猫王的《Love me ten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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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me tender

1

  浪越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故事书里的小孩子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向父母撒娇撒欢,因为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学着书本插图上的小男孩跳起来拥抱下班回家的母亲时被她狠狠摔在了地上。血肉大力冲撞木质地板的痛觉仍记忆犹新,所以他无需再次尝试。他时常看见邻居家小子缠着自家父亲买糖,那位和善的父亲总会笑眯眯地答应儿子的要求,于是在放学时他紧抓着书包带子怯生生地朝走在他前面的父亲开了口,回家后他的面颊被父亲钢钳般的双手拧得青紫。后来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了,便躲进了图书馆,太阳落山了,图书馆终是闭了馆,他只有沿着昏暗又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出了唯一能给予他庇护的建筑。没有了太阳的世界虽然不黑暗,但包裹着它的浓郁而粘稠的灰色空气却糊在他身上惹他不快。他在亮黄色街灯的陪伴下回了家,不过百阶的梯子他走了有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把钥匙插进锁孔时他望了眼楼道外的窗,看到最后一线红霞被绛紫的天空所吞噬,他忽然想到了在书里所讲述的临刑前喝着最后一瓶朗姆酒的死囚,坦荡荡醉倒在自认为溶进了全世界的酒中——就像他自欺欺人一般醉倒在即将浓烈起来的夜色,全然忘记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已经被推进了锁孔。最后他还是把门打开了,一如往常地没收到好脸色,他轻轻关上门,用颤抖的童声道出“我回来了”,然后无声地用孩童的皮肉描摹成人坚硬而有力的骨节,沉默地用精致的头颅摩擦冰冷而厚重的墙壁。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头顶上那盏令人目眩的吊灯,回味着几分钟前看到的晚霞。在那完美的景致中他似乎得到了天启,他开始明白,这次是自己做错了,同时也醒悟,从前的无数次都是自己做错了。这一切结束后他拖着一身伤痕如丧家犬一般回到了房间,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一个坏孩子。

  你是一个坏孩子,而大家都讨厌坏孩子,因此大家都会远离你,或是扬起他们的拳头狠狠教训你,而你没权利还手,因为你是一个坏孩子。

2

  浪越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他时而乌青的脸颊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博得了部分女孩子的同情,但他鼻梁上永远摘不掉的创可贴很快就吓跑了她们。他羞于向她们解释伤口的成因,却被人误会是在掩饰过去骄人的“战绩”。他就是这样被那些人找到的,于是在楼梯转角处他的嘴角破了,背上腰上也挂了彩,从此他的周围再没有一张带着善意的脸孔,而那帮人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一个活靶子。

  在那之后他只得与书为友,这也正合他意;后来他又去买了部耳机,虽然免不了一通殴打,但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拥有了耳机。他有了两个最忠实最可靠的朋友——书和音乐,它们是带他逃离苦难现实的精灵,引领着他踏上通往幸福与快乐的星轨。舒缓安详的旋律从耳机中倾泻而出,流到他的伤口上安抚隐隐作痛的灵魂;精巧缜密的理论从书籍中缓步走来,闯进他的思维里讲述大千世界的美妙。他了解了同龄人未曾了解的世界,他的笔记本已成了无人能懂的天书,他对知识产生了某种近乎狂热的渴求,以至于家庭与学校的双重暴力在他而言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在疯狂的学习中他逐渐萌生了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创造属于自己的法则,于是他的草稿纸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电瘦身,他对外界的兴趣则随着时间推移直线下降。所以当他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已退化为纷乱复杂的字符与无数骷髅的集合体时,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3

  他为自己名字前那个醒目的"二"而惊讶,因为在以往的日子中他的名字前从来只会冠着令人眼红的“一”。他对自己的成绩一向自信,他知道在初中水平的测试中拔得头筹于他而言就像算十以内加减法一样简单,所以他对挤下自己占据第一名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是个很厉害的人呢。他想着,回过神后迅速涂掉了刚刚信手在草稿纸上写下的文字。

  凌乱的线条下藏着谁的名字呢?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考室里,那时浪越正趁着两场考试中间半个小时的空隙研究他的宝贝公式,并一如往常忍受着周围人毫无理由的凌辱。他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抱着头伏在课桌上,用肩背承受着重拳的击打,笔记本在推搡中从桌上滑下,其中夹杂的稿纸在落地过程中四散飘零,无助地停留在冰凉的地上,直到被一只白净的手拾起。

  他听见拳脚冲击皮肉的声音,预想中的钝痛却未曾袭来,他抬起头,惊讶地望向一旁倒地的施暴者,以及正揉着手腕的少年。少年把先前时期的纸递到浪越面前,紫红的瞳对上他暗金的眸子:“这个,是你做的?”

  他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张,其间碰到了对方的手指,暖暖的,令人心安。

4

  第一次跟着明智到图书馆时,浪越高兴得以为自己置身梦里。对方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时,他愣了好一会才慌忙做出反应。明智拿过他的笔记本,向他讲述自己对公式的看法,浪越听得入了迷,他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公式将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了,眼前的少年将会成为他筑梦路上最坚实最可靠的同盟,他们会创造奇迹。

  “奇迹”,多么令人动心的词语!在调动声带振动发出这几个简单音节的过程中,心脏就会因着大脑皮层传来的神经冲动而兴奋得加速搏动,血液会更加疯狂地迸射到身体各处,使血管壁因强烈的冲击而颤动,名为激素的小颗粒和在血中流遍全身,使他陷入如喝醉酒般飘飘然的状态。这个词上附着了远古神灵施下的咒语,以至于每个听到它的人都会受其蛊惑变得欣喜若狂。而他们正在创造这名为奇迹的物什,在这图书馆靠窗的小小一隅,经由他们两人的手,把这令无数人神魂颠倒的词语演绎出来,就像演绎一场幻术。

  ——给它起个名字吧,既然这是只属于你的妖精。

  ——那好,我要叫它……

  “暗黑星。”

5

  他发现原本无聊乏味的生活开始朝他微笑了,他有了容身之所,他可以坐在通透明亮的玻璃窗后,借着过滤后不再刺眼的自然光演算他的公式;可以在困倦时应着和煦暖阳的召唤,把肉身交给瞌睡虫,毫无顾忌地趴在木质长桌上午睡;可以戴着他的亮红色大耳机,听着舒缓的乐曲翻动手中的书页。这种日子宁静而慵懒,带着他此前从体验过的惬意,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而更让他快乐的,是陪伴在他的身边的人,他的挚友。

  对方的手足够有力,足以将他拽出杂糅着暴力,敌对与凌辱的泥沼;对方的语言刻薄却不由自主流露温柔,像他一贯钟爱的旋律可以安抚他隐痛的肉体与精神。他在不自觉中对身边的人产生了依赖——这是过去的他所不敢想象的——与一种朦胧的憧憬。在某次对方擅自抽走他的耳机,微闭双眼聆听他所喜爱的乐曲时,他突然想要伸出手触碰对方的脸颊,这是一个荒唐且疯狂的念头,他在察觉到它之后便迅速地把它从乱糟糟的脑子里抛得远远的,但不幸的是他的手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这很不妙,但更不妙的是,他对上了一双紫红的眸子,他的友人难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压根不敢收回横在半空的手,他害怕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会把自己内心所想更为明显地暴露在对方面前,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搜索着化解尴尬的良方,而后他眨眨眼睛,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胡诌一个借口向他的友人讨要耳机。对方了然地点了点头,摘下了耳机,却越过他伸出的手直接把耳机戴在了他的头上,另一人的体温透过耳套传了过来,他知道再舒缓的音乐也不能平静他的心跳了,他知祈求这份隐秘的鼓动不要被对方听到。

  太糟糕了,他在演算纸上写下一串串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字符,那颗雀跃的心脏完全不受他控制地跳得发疼,把他的思绪干扰得一塌糊涂,太糟糕了,他几乎要哭了,太糟糕了。

  你又做错事了,这次是真的错了。

6

  没有被爱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爱的,就像没尝过糖的人永远不明白那种绽放在味蕾上的使每个细胞都因欢愉而舞动的甜蜜,他不明白嗜糖者对那份甜蜜的狂热追捧是从何而来,以至于他将那份不可名状的情感视为病态。所以当他信赖的友人送给他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时,他犹犹豫豫,胡乱揣测着对方的用意,最后心怀忐忑地吞下了糖果,沦陷于它带给身心的愉悦与满足,但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成为了自己所界定的“病人”,并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不安、怨恨甚至恐惧,他手足无措,他愈发想要知道对方赠与自己糖果是居心何在,这个疑团一直支配着他的思想,使他的大脑随时保持着高速运转。他剖析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渴望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出一个真相,然后在一个静谧的黄昏,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那是一个被夕阳浸泡成橘子色的黄昏,四周林立的高楼反射着耀眼的余晖,中心地里空出的一块儿童游乐区像是城市的肺,只有在这里才能听见压抑繁忙的都市正进行着缓慢细小的呼吸。明智又一次救下他后,把他带到了这里,他刚刚依着对方的讲解帮对方把脱臼的胳膊复位,其间开玩笑打趣了一下对方的手臂,却收到了意外的回应。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怔住了。

  他感觉到落日正在烧灼他的肌肤,他担心不久后自己就会溃烂为一滩血水;风吹过,没带来一丝凉爽,却把某些晦暗不明的东西吹得清楚了些,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知晓了明智维护他的理由,他一直渴望的真相如今竟是如此明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清清楚楚的两个字:公式。

  明白了一切的他心里反而感到了轻松,他朝着自己的挚友露出了笑容,尽管脸部肌肉还未从方才殴打的疼痛中解放出来,他还是调动着它们顺着对方的意志做出行动。他可以漠视任何人的敌对,但唯独不愿见到对方失望的眼眸。就这样吧,他笑着,如果那是你所期望的,那就这样吧。

  他会带着对方所爱的笑容,完成对方所爱的事业。

7

  人在认清自己后就会变得强大,他觉得这话不假。公式,这就是他唯一的目标,一切莫须有的暴力与敌视在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公式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它他可以燃尽自己的灵魂,榨干自己的心血。他的努力换来点滴的回报,点滴的快乐堆积在脸上显现出难得的笑容,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用毛巾捂着自己脸上那狰狞的刀口。美工刀刀尖在真皮层游走的惊悚感觉还残留在脑内,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一个音节,殷红的鲜血从只是草草包扎的伤口处涌出,晕开在毛巾上像是绚烂但污损的花。他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父母与明智的对话,他拼尽全力向着声源伸出手去,身躯在灰暗的房间里凝成雕塑。想要见他,想品味他紫红色眸子里潜藏的情愫,想聆听他磁性声线里隐晦的温柔。想他带着温度的指尖安抚自己疼痛的肌肤,想拥抱他,甚至是……想要吻他。

  但囚笼的门打开时,露出的仍是冰冷的骷髅,他绝望了。他倒回了床上,像是被法警一枪击穿心脏的死囚。他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流,用舌头舔过,弥漫在口腔里的是血液的锈味。他早就已经忘记眼泪的味道了。

8

  “拉普拉斯妖”,全知的妖精,蛰伏在宇宙的角落中,观测着世界运转的规律。她俯瞰着任一空间任一时间上发生的所有事件,带着嘲弄的微笑看着它们如自己预言地那样发生,向神明俯瞰祂所主宰的世界。她早已知晓这世间所有的因果,便默不作声地藏在尘世虚浮而混乱的表象之下,神出鬼没地游离于理想和现实之间,直到某一天一个少年用遍布伤痕的瘦弱的手,在她高傲的脖子上套上了耻辱的锁链。

  他做到了,他的手上紧握着缰绳,它能感受到绳子另一端困兽的挣扎和怒吼。

  如果他还是昨天那个少年,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因为今天的他已俨如一个被憎恶所支配的魔鬼。他不会忘记今早听见的关于明智的流言,昨天的他会因此惴惴不安,但今天不会了。他带着孩子般纯真灿烂的笑容运行着暗黑星,敲下回车键,主人的鞭子已经落下,驱策着他的宠物扑向敌人。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尖利的刹车声,真是令人愉悦。

9

  他混在车站的人群中观望,月台沿线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周围人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惧,惊慌或是扭曲的兴奋.他看见身着制服的警察从紧急停靠的电车下取出破碎的肢体,猩红的液体弄脏了干净的地面.他在人群的骚动中离开了车站,在心里夸赞着他的小宠物。

  回到家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道一句“我回来了”,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家从此以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带着耳机径直走进了卧室,他体会到了从诞生于世的一刻起就少有的绝对的宁静和自由,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令人愉快,他甚至产生了代替不公平的神明来制裁罪恶的想法。荒诞而狂妄,倒是符合自己坏孩子的身份,他笑着,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啊。

 

  ——你运用了吗。明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唯一的友人正用压抑着愤怒的陈述句向他发问。

  ——只是在验证法则。他不以为意,心神全都凝聚在流动的笔尖,这个地方这样改一下应该会让运算更准确…那里这样改应该可以简化程序…他在前几次试验的基础上开始拟定改进方案——既然要拴住一只脾性恶劣的妖精,那缰绳就必须得牢靠称手才行——不过他似乎从对方嘴里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于是他示意对方再说一遍。

  收手,公式是错误的,开发者会死。

  他在闷热的夏季午后体验到了砭骨的寒冷,那冷气仿佛来自终年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它从脚底蹿上脊背,麻木了神经又封冻了血液,心脏也被锋利的冰碴子扎得隐隐作痛,他张口想要反驳,可思维已经停滞了,一切敏捷的辩词和缜密的论证都被堵在神经元里无法导出;他也想用大叫或哭泣来宣泄失控的情绪,可疯狂的情感涌到喉头终没能出口。他恍惚地觉得自己身处某个糟糕的梦境,但心口处传来的刺痛却生生把他从臆想的噩梦中唤醒。他在比噩梦更残忍的现实里承受着任何肉体伤痛都无法比拟的、宛如撕裂灵魂一般的痛苦,他的世界正在坍塌,但在间不容发的一刻他看到了足以将他引向毁灭的微茫的希望。

  ——我们并没有失败。白发少年回以同样颤抖的语调。

    我会证明给你看,即使我会死。

10

  他在梦里见到了一条巨蟒,妖怪般的身影围着他爬行。它行动迟缓,姿态滑稽,所经之处留下棕黄的恶心水渍。这不过是个浑身披着鳞片的傻子,长着眼睛却几乎看不见东西,身体结构就是一根藤,靠着腹部肌肉的收缩推着前进,却会在看不见的暗处嘶嘶地吐着信子,待盯紧的猎物不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尖利的蛇牙刺穿猎物的脖颈,用柔韧的身段攀附猎物的躯体。伴着肌肉的收紧猎物开始徒劳的挣扎,灵巧的四肢在痉挛中失活,跳跃的心脏在缺氧中死去。先知的警告没能挽回祖国的灭亡,神最终还是封上了泄密者喋喋不休的嘴。伴着一身冷汗他惊醒了,紧裹着的被子导致了梦里真实的窒息感,他望着天花板大口喘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和那个先知不一样。

  他并非神明的代言人,他应是神明本身。

11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场所,居住着披着白大褂的人间天使,他们有着渊博的学识与善良的心,他们凝人世所有的秘技于指尖,并用纯洁的心灵操控它驱散人类的病痛。但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天使,更何况真正的天使也不是没有堕落的可能——他们成了伪装成天使的魔鬼,心里翻涌着利欲的浪潮,手上沾染着冤鬼的鲜血。医院因此成了售卖生命的店铺,鲜活健康的灵魂被明码标价,金钱成了衡量人生长短的标尺。

  浪越向来讨厌医院,因为他几乎没有在真正需要医治病痛之时到过这里。这次也不例外,他来只是为了见某个人,某个穿着小白裙子,紫罗兰色长发的可爱姑娘。

  南,她的名字叫南,她想要成为一名医生,她想同死神角力,凭自己的双手挽回病患的生命,而他的弟弟正躺在病榻上消耗着仅存的灵魂——他的大半块灵魂已经被魔鬼卖到了地狱。

  “我曾以为这只是一场医疗事故,毕竟我知道,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免不了会有失误。”南靠在走廊的白墙上对他说,病房内的少年以及睡着了,“但很可惜,真相并非如此——他被当成试验品了,我的弟弟!一个本可以痊愈的、活生生的人!现在他只能待在病房里等死了……我救不了他,但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让这些脏事继续不声不响地发生……”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少女用唇语发出无声的呐喊,可爱的面庞上弯起狠辣而老练的微笑,平时盛满星辰的灵动眼眸里放出阴冷的光。

  “所以你就找上我了?”浪越笑。

  “是啊,你很有名哦。”她又换回了一向的耍宝神情,“二~十~面~相~”

  浪越一怔,看向她含笑的双眸,紫色的星空,正是傍晚失去太阳时的天空。

  他说:“你决定了。”

  她笑答:“你不也是吗?”

  以你双手书我复仇之梦,以我鲜血助你浴火为神。

 

  浪越在晚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次尝试着更新暗黑星,而结果只是徒劳——自打他和明智分道扬镳后,暗黑星的开发就陷入了瓶颈。果然一个人还是太勉强,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发现时间不早便打算洗洗睡了,走到卧室门口时他无意中扫了眼墙上的镜子,看见镜中映着的、左颊上有着红色十字伤痕的骷髅形象

二十面相吗,他笑。

我就是二十面相。

12

  高架桥上,戴着二十面相面具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下自焚。人们只看到跳跃的火舌舔舐着他的校服衣摆,咀嚼着他修身款的校服裤子,然后噬咬他细嫩青春的皮肉,啃食他干净可爱的骨头,其间发出满足的噼啪声,偶尔落下几粒带火星的灰黑的碎渣,最后它打了个响亮的嗝,吐出一块焦黑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肉焦味,围观的人们爆发出阵阵尖叫。警察吼叫着疏散着骚动的人群。

  浪越坐在钟楼露台边上,双脚悬空,下方几十米处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这里是城市的最高处,能望见远处高架上隐约的火花。南站在他身边,双手撑着水泥防护栏,她凝视着那团火,尽管它的亮度还不及高架上反射的阳光,她还是在城市盛行的光污染中一眼找到她弟弟用生命燃起的火焰,风扬起她的头发,把她的眼睛吹得有些发涩,可她的表情仍是波澜不惊。

  “你是怎么做到的?”浪越没有回头,像是在对天发问。

  “我告诉他,这样可以上天堂。”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他相信了?”

  “他从不怀疑我说的话。”

  就像当初我告诉他,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医生,他不也深信不疑?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没能去到呢?”

  “我会陪他下地狱。”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兜里的小瓶。

  “别冲动。”他说,目光依然落在空旷的苍穹。

  “我知道。”她说,“我得走了,局里出了案子。”

  “你真的不打算当医生了?”他对着她的背影发问。

  她转过身,眼里的星光略显黯淡,嘴角的笑容稍显僵硬。

  “我的手上也沾满了血。”她说,“和我同根同源的血。”

  她转身离开,紫色长发散在空中。浪越重新望向远处的高架,像神俯视臣民一般,俯视滚滚狼烟下闪烁的警灯和膨胀的人群。

  他可能也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切的他会哭吗?

  可能不会。浪越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露台,白衣白发融进了惨白的天空。

13

  南总是嘲笑浪越的穿衣品味,尖利的笑声从几乎蒙住整张脸的面罩下传出来:“你就打算穿着这样一身去和你的挚友演一场久别重逢?”

  以往听到这样的调笑,浪越也会反讽随时一身验尸服的她,但今天有所不同——她将迎来她在人世这一大舞台上的最后一出戏,而她的验尸服便是她最华丽的戏装,足以助她完成她的临终谢幕。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她尖利的笑声几乎撕裂人的耳膜,随即又忽地放轻,“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踩着钟楼阶梯上破碎的阳光,没有听浪越的回应,她也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她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晚会的灯光忽然熄灭,南出手了。而他则藏在高架上,等待不久后的相会。 水晶吊灯摔落地面发出易碎品的脆响,他完成了南的愿望,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他了吧。

  他在众目睽睽下销声匿迹,也应当在众目睽睽下重获新生。

14

  时隔三年,他们终于再见了。浪越站在高架之上,冲骷髅堆中唯一的熟面孔微笑。明智惊讶地望向速写木偶堆中唯一的人像,一如往常地面容,看不出半点过火的痕迹。他像三年前一样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却只追到他纵身一跃的背影。

  他回来了。

  

  浪越坐在卡车车顶上,脸上还挂着重逢时的微笑,明智应该已经看出了他玩的小把戏,但那已经无所谓了——他有更有趣的事急于同他分享,他大概还不知道暗黑星已经升级成功了吧?还有他的小助手,那个叫小林的漂亮孩子,现在应该正在钟楼里酣睡吧?

  他想会会那个人认可的助手,他觉得他可以同他聊很多。关于过去的回忆,关于设想的未来,他都会同他聊,直觉告诉他,尽管他们的人生轨迹相差甚远,但他们是同类。他们都向往着用毁灭自己的方式去践行某种真理。全然不顾最后留下的是淋漓的鲜血抑或残损的躯壳,他们对圣人一般的自我牺牲甘之如饴。

15

  浪越经常想起过去的他们,研发暗黑星时踌躇满志的他们,取得点滴成就时欢欣雀跃的他们,最后决裂时歇斯底里的他们。

  真好啊,他想,真想永远回到那时候。

  但那是不行的吧,时光不能倒流,过去只是过去。

  所以他想要创造一个未来,一个没有罪恶,没有污秽的纯净世界,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在平静的日子里所憧憬的那样。

  尽管那个世界里注定没有他。

  但他爱的人仍能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中露出笑容,这于他而言已经足够。

  来吧,点燃革命之火。

16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钟楼盘旋着金色蝴蝶,浮动闪烁宛若璀璨天河,天河之下的人间硝烟弥漫,街头充斥着血与火。牺牲的少年用卑微而伟大的生命像世界宣告存在,用绝望而炽热的鲜血叫嚣革新。行善者以手中武器降下制裁,将罪人的头颅用作给新生世界的献礼。警方拼命维持着秩序,可他们最后也将枪指向了镇压革命的一方。记者的相机对着钟楼下的血迹,以无声的注视表达对革命的肯定。

  浪越和小林站在钟楼露台观望着混乱的城市,混乱是旧秩序的覆灭,同时预示着新秩序的诞生。变革正在进行,革命者正以自己的尸首构筑通向新世界的阶梯,而他们将要做的,是加入其中,以死亡诠释生命的价值。

  他们在明智惊愕的目光中站到了露台边缘,背身而立,身后是蝴蝶扬起的金色波浪,他们站在风口浪尖,浮在空气中的鳞粉为他们笼上仿佛阳光织就的薄纱,他们张开双臂,无所畏惧坠入金色的海洋。

  浪越知道明智不会再把手伸向他,他的手看似白净实则遍布污浊,他已记不清自己指尖夺取过多少生命。直道现在他仍是那个坏孩子,尽管他已经遗忘自己的面容,但恶已烙进他的骨髓。因罪封神的他在引发这一切后成了旧世界里最后的罪人,他的死将昭告世界的新生,那时暗黑星将被点亮,新秩序将被建立,而他将幸福地窒息在金色的海洋,无声高唱出他隐匿于心的感情,带着他厌恶多年的旧世界一起堕入地狱。

17

  熟悉的热度贴上他的肌肤,手腕处突然一紧,下坠感也霎时消失,他惊讶地睁开双眼,在明智紫红色眸子里找到了慌乱的自己。明智悬在空中,双脚踩着钟楼的水泥外壁。他的腰上缠着安全绳,手紧攥着他的手,而另一边的小林也被从天而降的羽柴紧搂在怀中。

  明智的额头还渗着冷汗,但先前的惊愕已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胜利者的从容,他腆着一张死脸,但浪越知道他心里肯定乐得不行,他说:“我终于救到你了。”

  太糟糕了。他想,自己果然是放不下他的。

  他几乎屈服于指尖传来的温柔,对方带着安抚的话语也几乎将他自认坚强的心击溃,带着些许宠溺的笑容也映进了他的心里。灵魂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哭泣着,收手吧,他这样说,带着那份隐忍的爱活下去吧。

  收手?

  那样的结局是不行的。

  一切悲剧的起点是坏孩子的诞生,那终极必是坏孩子的毁灭。

  他无法回头,因为推着他前行的是宿命的手。

  午夜的钟声已奏响,新的一天将要降临。

  “不行啊,如果不得到更多你的承认,会被你讨厌的。”

  他笑了,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觉得讨厌,因为他想好好地再看明智一眼,看惊愕重返他的面容,看绝望开始占领他的双眸。浪越依旧笑着,泪水划过双颊,他挣脱了明智的手。风重新环绕在四周,扬起他的衣衫,使他看起来宛若堕入深渊的天使。他闭上了眼睛,最后所见是明智僵在空中的手,它还维持着虚握着什么东西的姿态,过度用力的肌肉在皮下跳跃着,最后化作了不甘的拳头。他察觉到速度的加快,耳畔回响是呼呼的风声和午夜钟声的余音。

  再见了,明智。

  也谢谢你。

  他于寂静处沉默地高喊着爱,也不管是否有人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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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用蝴蝶这个意象的,但是蝴蝶效应(混沌理论)和拉普拉斯妖假说(决定论)不是矛盾的两个学说吗?还是说我对这两个学说的理解有误?(文科生一脸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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